护卫文化的印迹与刻痕
—论朱逸清和薛永军的「绘画」

出生于70年代的朱逸清和薛永军，成长于中国实施经济改革和开放的年代，也亲身经历了西方文化及资本主义价值观进入、日本卡通文化流行、计算机和网络对于中国发生重大影响的时候。这些深具时代意义的变化，启发他们对于艺术的不同思考，也促成他们从艺术家身分来探讨当代文化碰撞的问题，并选择中国传统的印章作为他们的创作媒介。

朱薛两人创作的图像，主要涵盖国旗和政治人物为主的政治性图像，东西方经典名画的传统文化图像，以及明星偶像和商品符号为主的大众流行和消费文化图像等三类题材。国旗和政治人物是政治符号的象征，经典名画属于传统、菁英文化的代表，而明星和商品图腾则为大众文化的符码。这三种不同文化属性的图像，在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图像迭印中，构成眼前充满数字化时代特征的绘画。

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符号的印章，既是一种身分的代表，也为权力的象征，其中显现出艺术家绝对中式的价值观；而这也是朱薛两人决定以印章作画的原因，藉由他们在画作中从构成语言到身分象征的多重性格，响应当代文化的复杂碰撞议题。如同艺术家解释其作品图像时所说：「我们会选取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图像，然后把它解构，让它呈现出计算机时代的晶格化效果。这种解构本身就使图像具有内在的联系性，使图像成为艺术家所需表现的载体。图像是被变异了的图像，就图像原本的内涵是被削减的，是一种碰撞、破碎、变异、消融的状态。」印章成为艺术家从形式上诠释这种文化碰撞、破碎、变异与消融过程的最佳写照，极贴切地表达他们对于不同文化接触时的独特看法。

在文化碰撞的观点下，朱逸清和薛永军将充满政治象征的国旗、政治名人，富含文化意义的经典名画，和大众流行文化中的明星形象，逐一转化成文字与商品符号的印章图案，再把这类「中式化」的语汇「植入」画面，进而传达其中对于外来文化的抵抗。2009年的创作「中国活字」系列，从真实和虚幻当中建构出中美两个世界霸权的国家图腾。在《中国活字─中国国旗》中，由毛泽东肖像和五星旗合组的中国旗帜，辉映着另一幅以资本主义品牌符号构成的图腾，两种极端的图像内容在艺术家的安排下不仅嘲讽了当前的消费文化问题，还反映出眼下中国不断向资本主义靠拢的现实。

原先便于复制形象的印章，在朱逸清和薛永军的创作中改以一种繁琐的过程将印章原先的印刷性格转化为绘画特质。他们两人用极缓慢地速度雕刻印章，然后再将图像逐一地迭印到画布上，在看似快速复制的图像组成中揭示出完全不同于普普艺术的图像生产模式；从平面建构出空间，由文字架筑出画面，最后又在图像拼组中呈现幻景，为印刷和绘画、平面与透视、机械复制与手工之间取得一种新的发展与平衡。

这种企图消弭东方与西方、本土与外来、传统与现代、手工与机械、绘画与印刷、空间与平面等界线的尝试，在看似一种理性建构的背后揉合感性的铺陈，不仅形塑出两人作品既冲突又融合的视觉本质，还于一种对立与矛盾的缝隙之间开创出新的可能，形廓出数字时代下的影像绘画。

台湾知名策展人

李政勇